原标题：特朗普的政商平衡木
1月20日，美国候任总统特朗普举行就职典礼。
特朗普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以商人身份入主白宫的总统。由于美国法律没有明确的、完备的规定，商人当选总统后，产业应该如何处理，因此，美国人民遇到全新问题：特朗普会不会以权谋私？特朗普集团会不会权力寻租？
据《国际金融报》记者调查，“特朗普集团”（Trump Organization）产业众多，与全球至少29个国家的超过140家公司有业务往来。
1月11日，特朗普对外宣布：特朗普集团交由儿子打理。
民主党对此颇有微词，“最直接的做法就是变卖特朗普集团的全部资产，或者找第三方机构盲目信托（blind trust）代管”。可是，即便是这样的方法，就能确保权力寻租空间被堵死了吗？
在法律条款缺位之时，这其实是一个道德困境。
麻烦就麻烦在“道德”二字上，这意味着政治对手、媒体、观察人士、普通民众，可以不断地拔高道德上限。如此下去，这个问题会衍变成特朗普执政的阿喀琉斯之踵。
商业帝国版图有多大
特朗普不经意间创造了一个历史：以商人身份当选总统第一人。
迈克尔·J·格林（Michael J． Green），曾在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政府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工作过，他的评价是，“在共和国的历史上，我们从来没有过一位在美国和海外建立起这样一个商业帝国的总统。”
特朗普集团，商业地产起家，几十年经营，已成巨型财团，有500多家子公司，其中，一半以上以特朗普的名字进行对外推广，业务内容从商业住宅、酒店、高尔夫球场、酒庄到餐饮、选美、零售。成为总统之前，特朗普是董事长兼总裁。
特朗普的总资产到底有多少？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身价100亿美元以上。但是，福布斯2016年9月公布的数字是37亿美元。
特朗普集团的海外商业版图，横跨多个国家，与数百家公司有合作：印度（16家）、印度尼西亚（16家）、加拿大（14家）、阿联酋（12家）、英国（10家，包括苏格兰）、中国（9家）、巴西（8家）、巴拿马（8家）、沙特（8家）、法国及属地（8家）、阿塞拜疆（6家）、加勒比海的圣文森特和格林纳丁斯岛国（4家）、爱尔兰（4家）、以色列（4家）、卡塔尔（4家）、多米尼加共和国（3家）、埃及（2家）、格鲁吉亚（2家）、墨西哥（2家）、菲律宾（2家）、南非（2家）、土耳其（2家）、乌拉圭（2家）、百慕大群岛（1家）、阿根廷（1家）、韩国（1家），保加利亚（1家）、德国（1家），乌拉圭（1家）。
根据披露的公开信息，2014年和2015年上半年，特朗普集团仅在阿塞拜疆收入259万美元。2016年5月底，仅迪拜的两个高尔夫球俱乐部和印尼的两个“6星级”服务的度假村，支付给特朗普集团的回报足有4500万美元。
特朗普在中国也有生意。
法新社2016年10月17日的文章称，至少有8家以特朗普姓名命名的公司与中国有合作关系。
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报道称，2012年，特朗普集团在上海开设其在亚洲的惟一一个办事处，并招聘多达10名员工。该媒体还援引知情人士的消息称，特朗普早在2008年就与中国恒大集团签署房地产领域开发项目，在广州和香港开发办公大楼。
《时代周刊》报道，特朗普与中国合作是多方位的，与中国工商银行关系密切，该行在纽约的总部就设在特朗普大厦里。《纽约时报》报道，特朗普与中国银行合作也较为密切，向中国银行贷款数百万美元。
《纽约时报》报道称，特朗普经济顾问投资了滴滴公司。去年10月，特朗普国际酒店首席执行官Eric Danziger 对香港媒体表示，北京或者上海等中国的大城市肯定会有特朗普酒店，旗下豪华酒店品牌Trump Hotels将来会在中国20至30个城市中开设，而新品牌Scion则会进入中国更多城市。
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的自传书籍是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马云为其作序。
不过，也不是每个海外项目都能盈利，特朗普集团与一些海外机构也存在债务关系。苏格兰的两个高尔夫球场和爱尔兰的一个高尔夫球场都处于亏损状态，其中在阿伯丁北部的高尔夫球场还有一笔4800万美元的贷款，特恩贝里高尔夫球场也借款6300万英镑，目前还不清楚这些贷款如何偿付。
商人当总统有何烦恼
问题来了：特朗普当选总统，会不会给自己的商业集团提供便利？为了照顾生意，会不会影响其外交政策？
特朗普曾对《纽约时报》记者说：“现在，特朗普这个牌子，比任何时候都火。理论上，我既可以当总统治理国家，也能继续扩大我的资产。尽管没有先例，但我相信完全能做到。”
不过，无论是政党对手、媒体、还是民众，都不能接受这样的处置方法。
尴尬的是，美国联邦法律并没有禁止总统在任职期间同时经营私人业务。
尽管美国1989年《道德改革法》要求一定级别官员申报财产，但总统很多时候是可以豁免不报的。
当前，大多数有关公私利益冲突的法律对总统都是无效的，能够约束住特朗普的只有国会。一旦总统越界，国会可以不再采取合作态度，展开调查。
欧美关系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美国匹兹堡大学国际事务学教授迈克尔·布伦纳（Michael Brenner）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坦言，“如果没有明文法律条例的约束，美国对特朗普的做法根本无计可施。更重要的是，当前根本没有行政手段来阻止特朗普的所作所为。”
在这样的前提下，民众对于特朗普与商业的切割，更多的是一种道德诉求。
民主党参议员建议，特朗普能证明自己无意以权谋私的最直接的做法就是，变卖特朗普集团的全部资产，或者找第三方机构“盲目信托”（blind trust）代管。
不过，前布什政府的律师理查德·彭特说，即便交给第三方全权处理，由于赚的钱仍然流向家族，这解决不了根本利益冲突。
迈克尔·布伦纳认为，“根本上来讲，特朗普不会放弃自己的家族企业，即便是当了总统，他也会把个人利益和家族利益放在首位。特朗普没有‘政治超自我’的意识，他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弯曲和违反规则的。”
新政利好其国内生意吗
要想探寻特朗普上台后到底会不会以权谋私，先看看其百日新政是否对家族集团有好处。
在特朗普百日新政的政策清单上，排在最前面的包括税制改革、放松华尔街监管和废除奥巴马医改等。
有美国媒体分析，前两项新政能让特朗普直接获益，甚至能让他个人及其家族节省数十亿美元。
根据特朗普集团官方网站信息以及特朗普本人的财务申报表可看出，其在美国境内的资产占总资产的多数。
分析认为，共和党提出的税改预计将包括全面减税，其中企业税率的调整将令特朗普集团的利润快速增加。除了减税，特朗普还将可能从共和党一揽子税改的其他条款中获利，比如海外销售收入的豁免和房地产遗产税的取消等。而有数据分析，仅从房产遗产税取消等税改条款中，特朗普家族至少会获益40亿美元。
除了税改，特朗普还计划废除《多德-弗兰克金融改革法案》。一旦废除，意味着银行资金标准被放松，商业房地产贷款获批快速，这对特朗普的生意大有好处。
民主党人称，这样的改变等于是为当选总统创造利益冲突，因为这可能推动房价走高，让特朗普及其女婿库什纳等房地产开发商获利。
此外，废除奥巴马医改的计划也将减轻特朗普及其他富人的税收负担。美国法律对富人征收几项高端医疗保险税，包括对“已获收益”征收0.9%的税，对资本收益、股息、租金、银行利息以及专利使用费等被动收入征收3.8%的附加税。根据特朗普的联邦竞选信息，如果上述两项税收取消，特朗普将节省670万美元。
海外生意会干扰外交吗
谈完国内部分生意，再看看海外生意部分。
没当总统之前，特朗普集团在全球推销特朗普品牌，以他名字命名的摩天大楼在20多个海外国家拔地而起。
比如，印度的“普纳特朗普大厦”，通过这个项目，特朗普集团与印度几大政党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在土耳其，由道昂集团开发建设的“伊斯坦布尔特朗普大厦”现在还在向特朗普集团支付品牌使用费；阿联酋棕榈岛集团2005年与特朗普集团签署了品牌合作协议，而棕榈岛集团的背后是迪拜皇室家族。
为了政治路，过去两年内，特朗普已经在低调处理海外的一些项目，甚至切断与国家利益相冲突的海外公司合同，其中包括1月初与迪拜终止了一笔规模20亿美元的合作项目，在阿根廷、阿塞拜疆、巴西和格鲁吉亚等国家停止修建“特朗普大厦”。还有消息称，特朗普在去年12月关闭了旗下几家公司，包括4家可能和沙特阿拉伯有生意往来的公司。
即便这样，特朗普在海外的生意，只要有风吹草动，便引发外界极大关注。比如，巴西里约热内卢的一家“特朗普酒店”被指牵涉刑事案件；在阿塞拜疆的特朗普大厦已经完工，但从未对外开放过；已建成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塔目前还没有获得所需的许可证。有消息称，特朗普近日还与阿根廷总统马克里通电话，其女儿伊万卡甚至直接询问马克里总统，能否为楼盘开发项目开绿灯，不过，阿根廷方面随后否定了这一说法。
美国民众质疑，那些希望巴结特朗普的外国领导人或企业会不会竭力推动特朗普集团在当地的项目呢？
纽约大学国际事务中心教授本密尔（Alon Ben Meir）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鉴于美国严格的法律，这些公司的发展都很难影响到美国的外交政策。不过，一些国家政府部门的行政官员可能无形中还是会受到特朗普私人商业财团的影响。”
布伦纳认为， “在国际问题上，特朗普可能非常谨慎。当前的国际局势对特朗普而言是有点棘手的，特朗普上台后一定是一位‘被驯化’好的总统。”
在他看来，“关于家族生意是否影响美国的外交政策，目前来看还不明显。但这是一个不可避免要出现的尴尬问题。”
儿子打理生意能避嫌吗
特朗普对民众的道德诉求，并非没有回应。
1月11日，特朗普对外宣布，将辞去特朗普集团中的职务，会在1月20日上台之前把特朗普集团彻底交给自己的两个儿子（Donald Jr 和Eric．）打理，“所有近期达成的新的国内商业项目将受到（未具体说明）道德审查，外国政府向其酒店支付的款项将最终捐赠给美国财政部”。
特朗普的律师Sheri Dillon也强调，特朗普已经承诺，不会利用总统职务之便为个人家族谋利益。
大儿子小唐纳德·特朗普，37岁，目前担任特朗普集团副总裁；大女儿伊万卡，目前担任特朗普集团并购和发展副总裁，其丈夫库什纳即将随特朗普进入白宫担当顾问。
生意交给儿子打理，难道就能撇清政商关系吗？
美国企业研究所专家诺·奥恩斯丁（Norman Ornstein）说：“这种根深蒂固的利益冲突让你想一想就无法呼吸，特朗普与子女是一种唇亡齿寒的关系，怎么可能撇得开？”
在特朗普集团官方网站上，点击“联系我们”，特朗普和三个子女的照片并排呈现在主页面。
也许是不堪骚扰，特朗普集团在官网已经明确声明，“特朗普本人不会接收、直接回复或转发任何信息，如果有涉及地产等领域的商业合作，可以直接填写网站信息递交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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